1、“麻子不办火纸坊了?”
2、说时,她纤细的脖颈一梗,侧脸望着顺昌。
3、麻子说:“丑丑死了,我也顾不及羞辱了,你说说,是哪个贼东西勾引了丑丑,使她干出这种丑事?!都怪我啊,我为什么开这个火纸坊,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我这里,我没管好丑丑啊!”
4、如今,这座城市突然格外地风雅了,盛养君子兰。
5、“日他哥,一块过了七年,她家里亲戚闹事,马队来了把她跑毬上啦。咱也没敢声张。”
6、弟弟不声不响地走出了“违章建筑”。大哥也回来了,又冲着他说:“三你大了,该懂事了。哥哥嫂嫂在外工作了一天,回来总想好好休息,你应该帮帮忙啊!”
7、陈信的心又是微微一动,他回头看看弟弟,微笑着说:“好的,“阿三陪我。”
8、“嘿,好东西留在里头,还不是被糟塌了?!这两天我还听说一件事,有个同行出钱给人到乡下找东西,这回在安徽歙县的穷村庄,看见一个老太婆坐在门口剪鞋样,仔细凑前一看,原来剪的是幅宋朝的绢画,后来一查,老太婆的祖先做过翰林,家道没落了,老太婆大字也不识一个,谁晓得多少国宝真迹被她剪鞋样剪掉了?”
9、多么狂妄的口气。简直是锐气逼人。而此刻,哪怕妻子丧亡的电报飞到身后的县城,不管那乌梁海人怎样再次把它称为jihder,他也无从知道了。一步的勇敢,一次男性的证明,背后深埋着多少难言的牺牲呐,牙齿又疼起来了,头晕。他摸出一包土霉素片,数也不数地吞了下去。
10、嫂嫂笑嘻嘻地说:“姆妈说话算数啊!”
11、其实在有孩子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电影,我也很好奇电影院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好像从来都没有理由去看电影,就一直活了20多年都没有看过电影,偶尔在电视上看见电影院的样子,还是很期待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直到有了孩子以后,孩子在4岁多的时候天天嚷嚷着想看电影,也不值得她哪来的念头,我觉得看电影和在家看电视剧有什么区别嘛。
12、阿季真的被这一拳打醒了,他坐在地上,哽咽着问丑丑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麻子还是一边扎捆火纸,一边低了头,慢慢地说开来,讲的好象是一宗很古很古的事情。先是,麻子发觉丑丑好几日神色不安,后来就老是躲避爹,一个人到茅房去吐。麻子以为丑丑病了,让去看医生,丑丑却不去。也就在这天夜里,麻子听见丑丑在她的卧屋里低声呻吟,麻子问怎么啦,丑丑说肚子有点疼,不要紧的,后来就到茅房去,麻子以为丑丑拉肚子,并未在意,便又瞌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喊丑丑去砸竹绒,连喊数声不应。到了她卧屋,炕头上放了一个碗,碗里是瓷和玻璃渣沫汤,已经所剩无几了。麻子心就毛起来,他知道喝这东西,是打胎的,就往茅房跑,丑丑便死在茅房口,口里吐血,下身出血。听完了,阿季哇哇地哭叫不绝。
13、“敢情?”韩德来反问了一句,冷笑着,“这二年,该收拾的地界儿多啦。就说您那大山在厂子里,也悬。闹什么选厂长,选主任,共产党还当政不当政啦,容你们这么折腾?!什么‘企业自主’?搂钱儿自主!闹不好,也得一锅烩!……”
14、猛抬头,方月发觉自己来到香港会所的旧址,铲土机早已将昔日的高楼夷为平地,犹记得今年春天,纳尔逊太太在这儿设宴惜别,方月穿着应景的苹果绿洋装,而今满目疮痍、瓦碎一片。人世间的任何事,都会过去的吧?!
15、这里男人打老婆是一顿饭,常事。她来了就造出天宽这��货,让老婆揪住耳朵在院里打悠儿。这又是西水的习气,人们简直近不得她,当她是西水的母虎。
16、老汉一抡鞭子,喊起来:“这么个难伺候!妈的,咱回呀,不干啦!”
17、“哀啥?见我那天就打哀声,半辈子也下来了,我亏了你没?”
18、“三台白酒也行啊。”他赞同地附合道。
19、【带小孩看电影晒电影票的唯美说说】卢大夫慢慢抽回身,抱着双臂,靠在窗台上,说不上来是气忿,还是惊讶,紧紧盯着15床,想,是的,如今无论用语言表达情谊还是表达信任,都仿佛有种演戏似的虚假,好像总不如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来表示人和人之间的存在关系更实在。看病送礼,已经成了自自然然的习惯,人们向我们缴一笔额外的人寿保险费。卖肉的,送排骨;鞋厂的,带皮鞋;乡下人送油、送花生、送绿豆。你谢绝了,但也理解,不过从来还没见过这么直截了当,认定送礼是真理的人,好像一个抢银行的家伙,诚心诚意的认定你也是同伙。
20、“你给老子丢脸,惹祸,我吴河东是贼?是贼!!我打你个贼骨头!你为啥要偷哩!”
21、等到他退完了第三张票,等退票的人已经一致认为他身上还有不少存货了。于是穷追不舍起来。嗬,瞧吧,从电影院,追到胡同口,从胡同口,跟进公共厕所。拉着他的胳膊,拽着他的衣服,有的说自己如何结伴而来,就缺这一张票;有的说自己如何难得看一场电影……各色人等,眼花缭乱。韩德来已经乐不可支啦。最后,他终于把留给自己的那张票也贡献出来,就是从身上再也掏不出票来了,他也仍然享受了很久被人们包围不散的快乐!
22、“没事,我们卖了几盆花,卖了……”病人老伴出口又停住了。
23、“啥家!吴二饼不是说么,咱是光棍子。”
24、十点多钟那会儿来了一位四十岁出头儿的陌生男人。这人说是来找张春元的,一问,是什么杂志编辑部的。这下可好,两位老太太可找着替张春元说说好话的人啦,又是让茶,又是敬烟。来人见张春元不在,又拗不过二位老人的盛情,就在当院儿的小板凳儿上坐下来,跟老太太们聊几句。
25、阿季听着听着,倒想起火纸坊里的丑丑,眼角湿起。后来就迷糊起来,竟在竹躺椅上睡着了。待到孙二娘喊:“这少年子,这里是你的炕吗?”睁眼看,茶社里已没了人,慌忙走出茶社,到街上寻栖身的地方去。
26、他猿一样长长的手臂伸过来,一把搂住方月的肩,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二楼的咖啡座。
27、市场墙上新贴出一张醒目的白纸。
28、“方月,听老朋友一句话,你来了香港这几年,看的也该看够了,玩的也该玩够了,见好就收,回去写小说才是真,你总不能一辈子把自己放逐在这个码头吧?”
29、“就说着!”背锅老又接过话茬,“你看这家掌柜的,新瓦房齐整整地盖了一院,怕把他孙子、重孙子的住处都有了!”
30、人哪,要是本来有许多人成天围着他转,忽然那些人都没了,剩他光杆儿一个,清锅冷灶,他不定多烦、多闷哪,韩德来就烦了,闷了,冷清了,没事儿干了。吃了晚饭,沏上茶,坐在屋门口。街坊邻居过来了,有事儿没事儿地闲扯两句。他也知道,自己再多说,也都是没味儿的屁,人家呢,也不指望从你这儿听点儿什么,今非昔比呀,就连那个冯寡妇,也今儿上赫家,明儿上王家,这儿“敢情”一句,那儿附和一声儿,却很少来接韩德来的话茬儿说“敢情”了。韩德来闷闷地坐了一会儿,竟打着节拍,一个人唱起《四郎探母》那“西皮慢板”来:
31、天宽一下子知道出了事。一边问。一边就有火苗在心里拱、手巴拳打着抖没处搁没处放。女人不曾现过的软弱使他勇气陡升。��人有了胆了不得!
32、今天陪女儿看电影,我果然又睡了一小觉。
33、近十多年来,以拍卖中国瓷器闻名于世的苏富比公司,老谋深算,看准香港惊人的购买能力,又抓住了收藏家希望中国文物回归本土的心理,付了天文数字的保险费,将这批无懈可击的艺术品运抵香港。下午这场预展酒会的慎重其事是可以预料的。为了防备香港每况愈下的治安,康乐厅门口站了两个荷枪的警察,应邀者必须凭请柬入场。
34、“人家寄放在我这儿的。”
35、于是卢大夫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很吓人的数字,后面三个零,第四位差一点就够再进一位了。这么大的数儿不容易数,儿女和老伴一块数,十个一叠,一份份摊在桌上。病人的腹水又加重了,晚期肺病的面容越发黑起来,泛着一层青青的异彩。地上一盆盆花长得生气勃勃,刚刚浇过水,每一片叶子上都挂着细小晶莹的水珠。却使人想起大庙后面成群的舍利塔。卢大夫摸着病人细弱的脉搏,记起病人曾经对他叹息,一个小学教员,没什么本事给儿女谋生路,连他们的功课都没能管好,儿女怨他呢……他对得起他们,可以瞑目了。
36、……她呆滞地望着窗幔上的格子影,像是数着她从十四岁成婚到现在的日子。她,没有爱过人,从来没有,咋会爱上了他,她不知道,只记得最初骂自己的时候……是的,她的确认为自己坏,眼前她依旧这样认为:我是个坏女人,坏女人呵!哥,你不来对着哩,对着哩,对着……
37、吴河东往老槐树那边一看,一个七十开外的老者躺着身,头枕在树根子上,像头累倒了的牛。没有牙的嘴里咕弄着啥吃什,一动弹抽起满脸的皱褶,麻胡子一撅一撅的。
38、铁锅下的木炭响了一声。瓜魔说“:你讲吧,你是老人,老人十个里面有八个装了说不完的故事。”
39、暗黑中,姚茫似乎受了很大的震动,紧紧抓住方月的手,到终场时还不肯放。
40、“那长个啥样儿,您肯定看得清清儿的啦!”
41、“唉,早先还有个‘当场的’,如今各顾各喽!……”
42、去极是官方微博了解呀,很简单,就是在电影院看到极是洗发水广告就拍照微博晒图并@极是@威露士就有机会得他们的奖品。
43、“嗯不,你吃,你吃唦。”
44、【带小孩看电影晒电影票的唯美说说】“这是我那‘白货什’的房,他走亲戚去了,转去、耍去了,割罢麦,他就耍上回来了……”
45、那冰岭拦住了没有阻挡的夕阳余晖,闪烁着,静卧着,冷酷地斜睨着这渺小的两骑马。
46、谷子豆子们看着父亲让巴掌抡得转圈儿,好一阵挣扎才稳下来。墙头上有几个脑袋在笑,叹气。她不是母虎又是什么!但人们又发觉她夹着细筛到河里去了。
47、韩德来眼瞅着张春元回了屋,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噢,你们还拿我怎么样了当个事儿,你们好开心哪!我怎么了?不愁吃,不愁穿,还轮不到你们乐呵哪!想着想着,他爽性站起来啦,冲着里屋的妻儿老小,扯开嗓门儿喊:“我看电影去了啊!”然后,拖趿着鞋子,一晃一晃就出了院门。
48、“你真傻,我当然舍不得你走。”
49、“咯咯咯……”一串笑声,像那谷底的水,放荡不羁地流。
50、“唉,我的娃,你咋没个乏的时候,快歇下,快歇下!”
51、何寒天临离开时,突然拉住方月的手,十分认真地说:
52、确实好了许多,陈信吁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个安定的位置。虽然还是挤,胸口紧贴着一个背,背上又紧贴着一个胸脯但究竟能站稳脚了。他扭头看看,见人们像是有个默契,全都向左侧着身子,一个紧挨一个。这种排列方法确实足以使车厢容纳量达到最大限度。他想起那个他曾生活过的偏僻小城,人们挤汽车都是拚着命横挤,一无科学的考虑,搞得拥挤不堪,紧张不堪,而实际上,汽车里的人却并不多。上海人是十分善于在狭小的空间内生活的。
53、小院里的人们对国宴、对中南海是陌生的。冯寡妇还和院儿里的年轻人争辩过,愣说在中南海里扫厕所的,都起码得是处长一级的干部。国宴呢,红烧肉肯定是可以可劲儿招呼的。为此,还专门去找老韩头儿公断。结论是什么,且不必管它,反正老韩头儿既然有这般经历,足见此人不是凡人,更不是等闲之辈。从这天起,只要韩德来端着茶缸子,往门前的小板凳上一坐,冯寡妇肯定拿着手里的活计凑过去听他开聊,又肯定瞅准了话茬儿,时不时来一句“敢情!”
54、灯一下拨亮了,照着她那红扑扑的脸,把她那丰韵的身影映印在墙壁上。
55、河滩上,同伙们已经缚好了柴筏子,将砍下的竹捆垒上去,末了就帮阿季缚筏了,运了气一口吹饱了两个拉车轮内胎,系在筏下,竹捆也垒上去了。
56、“我来告诉你吧。你相信我的眼力,我的经验,在我这儿鉴定过的君子兰不计其数,我看过许多古怪的品种,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里的这种君子兰,而且这绝对不是楼下那样的退化、变种的东西,你看它的叶脉,你看这里,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这是一盆真正的奇花。”
57、“还有假的?咱爷们又不是你这号废物!”向导李瘸子不屑地插嘴骂道。
58、“按票上的原价儿啊。”
59、“儿子呢?也和他妈在一块?”
60、这是什么信号呢?马儿却自顾自地走着。她的眼睛里一定也闪着光或信号,也可能是泪光,她是挺软弱的。
61、茶社的门又一次关闭,阿季离开了葫芦镇,带上了全部的积蓄,往七里坪去。搭船到了七里坪渡口,阿季跳上石岸,却看见了村中的水渠折流而下。这水渠是麻子引了沟里的溪水去转动砸竹坊的水轮的,然后废水从村旁洼地里流下汉江的。如今水直漫村前,在石板层上一曲三折,平石上织一层无数细密的倒写人字,仄石上翻一堆滚雪。阿季生疑,遥看火纸坊,石墙石顶依旧存在,却听不见了那沉重的难听的水轮轴咯吱声和木榫的起落咚咣声。
62、天宽五十了,闹不清自己是怎么长的,也闹不清自己肚里是什么下水。人呆得像个木桩,横炕上总打不住要想年轻时那沉甸甸的二百斤谷子。鼠子凉酸,哀气也跟着涌,一声叠着一声。
63、哦,这挺着鼓鼓的圆肚皮,逆着阳光奔跑的小崽子简直就是一个玩弄大自然的、胜利的生灵。而自己的那一个却——失败了,夭亡了,悄无声息地无影无踪了。
64、汉江的水面上,偏好过着一排竹筏,竹筏上垒的还是竹捆,撑筏的又是一帮一伙少年子,他们是到另一村的另一新建的火纸坊去交竹了。看见了七里坪的黑烟明火,唱起来一首古老的竹江号子:
65、他把那盆珍贵的君子兰还给深山里的猎人。那个女邻居再也不来拜访了。
66、老奶奶也愣了一会,可一看顺昌那老实相,却又不禁说:“对对,咱屋里宽展,随便住,走,走。”说着拽起顺昌那晒脱了皮的膀子走进西厢房。
67、麦客们蓦地回头,只见说话的是个年轻媳妇家,看上去二十四眉清目秀;中式小褂裹身,青麻布裤可腿,一双带袢儿、绣花黑布鞋紧脚,浑身上下干净利洒。麦客们忽拉一下又涌向这边,可她赶忙张口:
68、照片可以放自拍合照,个人照,电影票,美食。
69、二娘说:“你要有本钱,我介绍你到一个船上去跑生意,可你没本钱,船夫不会收你。你怎不去深山割漆去?”
70、“你该给他!”老六哥讪笑着说。
71、这歌是复调,一遍一遍唱。月亮把那脖子上的瘿袋照成个白球,在黑院里闪。天宽橹一把酸鼻浆,点个马灯拎着去了。
72、这一来,听的人面面相觑,无法再置一词。
73、“我,咋觉得饿了,想,想吃些!”
74、众所周知,写知青生活题材,是新时期小说的一个重要方面,而其间呈现的几个阶段也是明显的。最初一批知青小说,对十年磨难的痛楚及其遗留下的“伤痕”揭露甚多,惊魂未定和含泪控诉的心态跃然纸上。没有在纸上出现却蕴积于心的,是对返城的渴望和憧憬,仿佛一头是彻底的深渊,另一头则是完全的天堂。但是,不!以王安忆《本次列车终点》为开端的又一阶段的知青小说,通过反映返城知青置身新的生活课题中所遭遇的种种不如意及由此产生的惶惑、思索和寻求,恳切而又严肃地告诉知青们:今后的生活仍然是严峻的,过去在艰险环境中迸发的奋斗精神和生存力量,依然是可贵的和有用的。如此迅速地、艺术地从现实生活中感受和捕捉历史的变动,使这篇小说具有启示录性质。
75、如今,四十岁的独身男子,比这个年纪的独身女子要少,独身的原因可比女性多得多。女人落到这种状况,大半只是一种心境:失望。男人呢,怪僻的,格外胆小的,好色而又讨厌钻进去就不容易挣脱的城堡的,等等;再不,可能是一个以孤高自许的理想主义者。
76、突然,他看见一个小孩,一个光屁股的哈萨克小男孩,追着一条小花狗崽儿朝山坡跑去。金灿的斜阳照得那小小的肉体分外明亮。
77、阿季说:“我这算什么,葫芦镇上人肚里全是新闻,话说得才多哩!”
78、“今年怪事特别多,谁想得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79、来香港之后,潘荣生的整个人,无论白天夜晚,完完全全地被他的工作所占据,方月自知无力摧毁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敌人。如果企图把丈夫从他的工作抢过来,失败的注定是方月,而且她深知丈夫的性格,他会为此而恨她一辈子。
80、使方月无法忘怀的,与其说是她的初恋,倒不如说是因为何寒天的不告而别。那天晚上之后,他就从她生命中消失了,一个不像终结的终结,使方月的心空悬了好久。以后再听到何寒天的消息,说是真的到纽约打天下,已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81、吴河东反倒迈不动步了,直到那三个麦客头里走了,他仍旧呆立在这达。这时,老者又返回原来的样,善良地笑着,皱褶抽搐着,麻胡子一撅一撅:
82、“老婆儿子还能跑么?”
83、吴河东又赶了几镰刀,才一屁股坐倒在麦地上。草帽子向上一抬,眼皮使劲眨巴着,挤掉眼角边的汗珠子:扯淡,他女子别再也是个背锅……
84、那个女人惊讶地望着这两个装束奇怪的骑者。她的眼睛是标准突厥式的,深陷的双眼皮俊目。“她也像这个哈萨克女人一样,”他心里想道,“在都市的险谷里迎送生涯。”女人,为什么也把她们驱赶到这种险恶的生涯里来呢?难道这儿不是男人们拚斗的世界么。
85、日子苦,但让她得些怜悯也难。她做活不让男人,得看在什么地界儿。家里不消说了,推碾子腰顶主杠,咚咚地走,赛一头罩眼牲口,能把拉副杠的小儿小女甩起来;从风火铳背柴到家里,天宽一路打六歇,她两歇便足了,柴捆壮得能掩下半堵墙;担水一晨一夕十五担,雨雪难阻,五担满自家的缸,十担挑给烈属、军属,倒不是她仁义,而是每日四个工分诱着。地里就不同了,一上工立即筋骨全无,成了出奇的懒肉。别人锄两梯玉米的功夫,她能猫在绿帐深处纳出半拉鞋底,锄不沾土;去远地收麻,男背女背她却嫩丫头似的只在胳肢窝里夹回镐把粗的一捆。
86、马匹喘着,拐着之字形,缓慢地向大坂顶端的分水线蠕动。其实,从远处或从空中看去,那黑甲虫似的两个影子已经和那鞍形的山口融为一体了。
87、他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景观。
88、女人日见憔悴。如虎也是病虎了,急躁中添了忧伤。瘿袋有了皱儿,再不似亮亮的粉红气球,骂人时也鼓不起来。
89、“大哥、大嫂和囡囡都来了,在外头。一份电报只好买一张站台票。二哥,你的东西多吗?”
90、李老汉似乎轻轻一动:大概也冻得睡不着。
91、我也攒票根,我是粘到写影评的本里了。首先就是不能摞摞放,就是不能一捆放一起。其次,减少票面与其他表面的摩擦。最后,题主听过那句话没,电影票和当年一起看电影的人一样,是会消失的。我粘在本里的票四五年前的有的都已经要变成空白票了,但是,当时看电影时的心情和一起看的人我都记本上了,即使没有票,其实也没有关系了。
92、麻子却突然扬起一拳,直打在阿季的心口上,阿季倒在了地上。麻子又平平静静恢复了原状,说:“你安静下。丑丑真的死了,‘三七’都过了。”
93、怒涛平息了,一丝羞耻浮了上来。为了马,伤了人。而且是为了马腿,伤了人心。但他又必须使这自行其是的老江湖就范。他抬起眼睛,夜空星汉灿烂。那些星星在凝望着他。妻子和夭折了的小生命也在凝望着他。
94、“你没看她的眼睛吗?她眼里会说出话的。”
95、“哥,馍,饿了吃;鞋,路上穿……”
96、“丢了粮,吃你!老子吃你!”
97、卢大夫摆摆手,表现不在乎听这些了:“我们楼下那家开了盆灰花,你不如去给看看。”
98、第二天,吴河东还是让娃自己穿上了这双鞋,爹俩扛着棍、挑着行装回家。快走,回到家还能跟上割麦……>(原载《当代》1984年第3期)
99、吴河东躺到麦垛根里,身上盖着那件针麻线密的破棉袄。伤腿一阵酸痛,他将棉袄往下拉了拉。
100、他妈愈是这样,好像愈是伤了吴河东那“大男子汉”的自尊心似的,动不动就把一腔火发给女人:“你一天光知道编你那竹席子草筛,两顿饭都做不到世上,老子要着你做啥,滚球子!”可是打过骂过就又后悔,瘸着腿走到没人处去掉泪。末了,把泪一擦,“球,男子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往前走!”